拳拳园丁梦 丹青写春秋

——走近画家杜树森

来源:中安书画网 2023-10-07 09:40 作者:荆毅

  采访他,我的本本上只记下大半页,十几行字,他不太爱说话。那天在他家客厅,我俩并排坐着断断续续聊了约一个时辰。我当时印象是,身边的他与我一样,不高大,不再年轻,从容安静。面对他的画室,似乎不坚执也没放下,整个人有些浸染艺术年久积重难返的样子,没有聚光灯下艺术家通常的蓬勃与激情,但内敛、谦和、儒雅。我猜,他从年轻时就追求的绘画艺术,几十年里,给过他多少欢乐,就给过他多少苦难,他显然不是轻松玩玩绘画的那一种人,他有着内心的坚守与追求。那天,窗外雨一直下,我离开时,他执意撑着伞下楼送我。回芜后一个月,我没动笔,虽然有些事耽搁,但不全是,一是想消化一些资料,二是看了那点资料也没有头绪,几次坐到电脑前,敲不出字来。写他不容易,他身上贴了两块标签,一块是“画家”,他有美协颁发的证书,有许多意境美好的作品行世,成果被写进《安徽美术五十年》;一块是敬业奉献的“好人”,同样有官方颁布的文件,更有许多事迹材料支撑。但他告诉我,他一直是教师,美术教师。

  我不想再给他贴什么签,只是想让你认识一下他,也许你会因此记住他的名字——杜树森。我觉得杜树森先生是一个值得走近的人,他心里装着美与慈悲,还有因此而生发的对人生与艺术的独特思索。我个人觉得,如果只论作品,他几十年前就是画家,他早年就有许多无意而佳呈现大美、直入人心的画作;如果只论行善,他二十岁时就是一个好人,在林场插队两年,义务为村民画像,特别是给那里的老人画像,让一生没进过城市照相馆的老人,百年后能给家人晚辈留下一分珍贵纪念......

  绘画支撑起青春岁月

  1957年,杜树森出生山东,两岁多随父母来到芜湖繁昌。父亲当过兵,转业后做过公司领导、银行行长,母亲是普通员工。他走上绘画的路,没有家学渊源,是源于儿童时自己的热爱。读小学时正值文革,他经常为班级出墙报,画刊头,闲时给同学、朋友画头像。画不像就找美术书研读,反复画,没有人指点,画多了,无师自通,画啥像啥了。一个人绘画需要这样的努力,更需要这样的天赋。

  读到高中,他所在的全班二十六人集体下放,他去的地方是繁昌境内黄浒上游一个林场,有些荒蛮,离县城几十里路,在交通不便的年代,算是比较偏远之地。林场很穷,餐桌上只有米饭,没有菜,知青们只能从家里带些咸菜下饭。杜树森生活用品不多,但他却带上心爱的画具,画画填充了空洞的林场时光,也正是因为年轻,不畏天宽地阔, 不知昼短夜长。在林场,工人们干得都是粗活,采伐、修剪、防火、防虫、工程建设......杜树森做得最多的是植树造林,首先要挖山,然后栽树,植完树从山下小河挑水到山上浇树,反复如此,天天与满山树木纠缠,辛苦又单调。有一瞬间我有些宿命地寻思,他去边远的林场插队,是因为他姓名中有很多木吧?杜树森这样的名字,不与树木结缘才怪,后来他的画中也常有各种各样的树木。此为说笑,也许当初起名时,了解命理八字的先生只是想为他增加一些“木”元素,以补其缺,也未可知。当然更可能只是父母希望他能成为天地间参天大树,成为栋梁之材。

  在浮山林场,几乎没有人会画画,这也使得能画一手好画的他鹤立鸡群,名气渐大。因为封闭,这地方的人,有的甚至一辈子都没出过山,几乎没有人去过城里照相馆。见他会画画,方圆几里地,东一家西一户虔诚地三请四邀,让他画像。休息日,杜树森也不推辞,背起画具走村串户为乡亲们绘肖像、画中堂。杜树森的到来,仿佛改变了这个山冲人叙事风格,他们忽然关心起自己的模样,关心起河流房屋在纸上呈现的样子,更好奇起他这个外来的“知青”,凭一纸一笔是如何做到的,简直就是“神笔马良”。这里的老人们都想让他画张画,将来走后能给儿孙辈留个念想。画完画,当然没人付费,但纯朴的乡亲们总是要留他吃顿饭的,而且桌上少不了平时舍不得吃的山乡腊味,这类加餐总能恰好地慰藉杜树森平日少油的胃肠。

  有一次,林场几里外一位老妇人去世了,家属寻来,请杜树森给老人画遗像,灵堂上用。杜树森从来没有给死人画过像,当时他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大孩子,特别害怕面对死人,一时心里忐忑,不敢应承。未料来的那位老者朝他扑通跪下,对他说:求求你了,灵堂上没张遗像不成呀!杜树森见状赶紧扶起老人,硬着头皮带上画具跟老人走去。死者儿子把开始僵硬的母亲扶起倚靠在床头,杜树森铺开画纸开始细致地对死者的头部写生,一直画了几个小时,最后将死者闭着的眼睛画睁开,总算完成,出了一身汗。死者家属看了,连声夸赞:画得像,画得像。随即,给杜树森端来一碗面,碗底埋了三个鸡蛋,杜树森知道,这是贫穷岁月里乡亲们最高的待客礼节了。热乎乎的鸡蛋面条,也驱散了杜树森的疲惫与紧张,他收拾画具,独自踏上林场的归途。快到林场时,暮色四合,西天的光盛大厚实,树林尽染,让那个黄昏变得格外美好。不知何故,那一刻,杜树森内心一扫生活中的苦难感,并对长长的未来,忽生期待。

  在林场插队两年多,这里山绵延林茂密,小河溪流清澈,景色秀丽,空气新鲜,虽难免遭遇虫蛇,但更多是鸟语花香,是画者天然写生的所在。闲暇时,杜树森成了这山林乡间的独行者,背着画具,红的花树绿的草滩黄的沙丘,都是笔底过客,果林藤蔓青峰紫霞皆是纸上云烟,当然画得最多的还是那些身边人物:历尽沧桑的老人、天真无邪的稚子、清纯俏丽的村姑、英俊健壮的伐木工人……画稿像日子一样堆积,笔触也是心到意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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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一个阶段的杜树森,对画景物没太上心,但山与树的形态了然于心。他最喜欢画的是人物,他觉得人物画是绘画最基本的东西,能画好人物也一定能画好景物,为此他还钻研人体解剖学,了解人体组织结构。平时除了给别人大量写生,也临摹多种肖像,在人物画上特别是对陈丹青、罗中立、周思聪作品没少下功夫。没成想这一侧重为日后到来的美术高考打下坚实的基础。

  两年后的1978年,恢复高考,大学开始招美术生,得此消息,杜树森内心雀跃,幸运的是专业课考试内容是:头像写生、人物速写、水粉,这正是他擅长的,在上初中时画刊头,已大量尝试过水粉,所以考场里他如鱼得水,结果以优异的成绩被巢湖艺术学院美术专业录取,从此杜树森开启了真正意义上的绘画生涯,从业余走向专业,从民间走向科班。大学几年,杜树森如饥似渴,了解中外美术史,窥探尝试多画种,丰富绘画理论,在学院陆君导师等指导下,基础训练更扎实更系统,人物水粉油画均有了长足进步。毕业时,满怀豪情的他本想去新疆支边支教,对于他新疆是诗和远方,但最终在导师劝说下服从分配,成为宁国师范学校的一名美术教师。

  其时他与班上考进来的师范学生年龄相仿,学校美术教师资源稀缺,当时除了教学生,课余时间他还培训学校美术老师,他二十平米的单身宿舍,成了免费的教室,也是在这样的教学中发现了一些美术好苗子。后来他的这些学生苗子,有的成为美术界“名流”。比如担任巢湖学院艺术学院院长、教授、著名画家胡是平先生;比如哲学博士、清华大学美院培训学院山水画导师洪潮先生,现旅职文化部。他们在美术上都非常有建树,如今工作虽忙,与昔日的老师杜树森依旧彼此可言,精神共处甚多。此外他的学生,目前在省内外高校担任教务主任、教授的,不下二十个,这让一个当年的美术老师有多么欣慰!绘画支撑起他整个青春,让时光与丹青一样绚丽。

  他的画有田园有故事更有诗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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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为结束与妻子两地分居,几年后杜树森从宁国师范调回繁昌三中,当时还叫繁昌环城中学,依然做着美术老师,校园环境优美,花木扶疏,在这里他一直工作到退休。从职业与事业重合度上来说,杜树森是一个幸福的人,他一生追求的事业是绘画艺术,他一生从事的职业是教授美术,教室、画室、大自然,都是他的课堂,这对于一个热爱画画的人,何其幸运!

  这些天集中读了些杜树森先生的画,被其中许多作品深深打动。我手头的画集是他的国画集,没有收进他的水彩与油画,画册中作品以皖南乡土风情为主,笔墨从写实出发,体现的却是浪漫与诗意,呈现出画家心灵深处的记忆与艺术的理想寄托。画家技法娴熟,功力深厚,把人间平凡小景,描绘得诗意、鲜活,许多生动的细节,营造出安宁幽深的意境。他终日行走在天地之间,满怀对大自然的挚爱,他表现的事物,表达的方式,有着自己的艺术性格特征,在体悟大地、生命、生存、繁衍和爱中,让读者感受到他的思索和艺术创造力。传统的水墨绘画中,不管是花鸟还是山水,其审美价值方面都与画家对自然万物的崇敬和热爱有关。创作中画家往往寄情山水、托物言志,透过山水、花鸟等不同的画面物象,表达着内心对生命的感悟和理解。画家杜树森当然也不例外,他的山水、花鸟,各具风貌特点。其花鸟以写意为主,“以形写神”,力求“气韵生动”;山水画则多写清新自然的山野乡村,他熟悉这些描绘的对象,经过成年累月的细心观察,画出来色彩适度,笔墨造境中透出古朴清幽之意。

  杜树森说,我用线条诉说着不起眼的一草一木,我高兴的是我的画呈述的是一些真诚的故事,是对生命生活的尊重。他认为好的绘画作品应具备:鲜明的风格,一定的绘画难度,特别的情感写真,要有前瞻性,有超越时代的审美能力。他常常想让时间停顿下来,让他能好好研究事物时空的一个切面,用不可思议的线条描述他发自内心深处的独白。这似乎也是印象派绘画大师的追求。所以说,以写实为的杜树森,是追求艺术表达的多样性的。一个画家,如果笔墨过于直白草率,不只是画技问题,更是思维的简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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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杜树森的画集中,有一幅画叫《青春的故事》,被很多读者关注与评论,这幅画也让我眼前一亮,我觉得此画也是作者自己的青春故事。画面在黄金分割点有条小船,船头坐着梳长辫着长袖衬衫的姑娘,其衣着打扮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烙印,画面被分割为两部分,姑娘身后的河滩有茂盛的杂草、野花,几条渔船,是她原生态的现实生活环境;而画面右上角的通常应该是一片水域,有清清的河水,连通外面的世界。可是作者却用浓墨填满了本该空旷浅白的这个区域,浓墨中似有风云裹挟,密不透气,又似乎有热流涌动,奔突冲撞,这正是那个年代封闭乡村的一种暗喻,迷茫,被禁锢,前面的墨色像乌云也像屏障。但画家巧妙安排的人物,不是徘徊,而是静静看书,知识正是冲破眼前那片黑暗屏障的钥匙。画面上随意播洒的点点彩墨,仿佛黑色天幕的星星,题为《青春的故事》,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过来的人一看此画,都会心领神会。

  在这幅画中,作者一改单纯写景时的明快简约,将思考、结构、逻辑、情感聚焦笔端,呈现出令人震惊的表现力!这样的沉着冷静的作品,最能体现杜树森的艺术宣言。他说:“因我的绘画存在,世界有所不一样,一天又一天,我在寻找生动的生活,人与景不同的状态,面目新颖或陈旧,丰富或单调,畸形或端正,我从自己的视角出发,观察与表现人间丰富百态。”杜树森始终以为,现实生活是创作源泉,永远要脚踏实地,行走山水之间;物质材料是创作媒介,可以进行多种尝试,因势而为,为我所用;艺术想象是思维方式,没有想象思维的高度,不会创作出有冲击力的画作;审美情趣是艺术修养,培养审美能力,克服自身习气,是画家毕生的修炼。

  在杜树森的绘画中,有相当一部分是表现田园与家园的,比如 《春情》、《家园》、《山乡春色》、《风很轻很轻》、《江岸秋色》等等, 小溪边几头水牛,老屋前一条黑狗,小桥边几棵古树,水跳上洗衣村姑,炊烟袅袅,暮霭沉沉,晚风习习,细雨绵绵,柴堆瓦舍,远帆飞雁,甚至门前晾晒的花衣裳,每一样风景,一经他点染就活起来,在眼前,在记忆中,在情浓深处,令人掩卷沉思,余音不尽。他的这些画,有气息,有节奏,有发现,有表现的角度,让你感到,对于他而言,所有的时光都没有白过,那些他经历的事物风景慢慢发酵,怦然轰鸣,洒落宣纸,点墨成金。他的故乡,他的田园,每一件事情都在慢慢生长,根越扎越深。当一个画家想得越多的时候,他的画就会体现出复杂,就会呈现一种厚度,我喜欢杜树森的画,有真情,有个性,有时代气息,有艺术品位,有深度与广度上的发力。人与人之间突然懂得,有时并不复杂,可能只是简单的一面,只是一场静静的阅读,我是在静心读他的画时,突然懂得他的一些心思。


  抚摸他的画集,让我感到作者自己在回望绘画创作时,其实是在回望自己曾经历的那个时代;当他在理解自我时,也是在理解这个世界。一个好的画家,从来都是一个创造者。所以这些年来,他的画受到无数人的喜爱,作品被大江南北收藏。他参与绘制出版安徽省美术教课书,作品多次入选安徽省重要展览,艺术成就也被写入《安徽美术五十年》史册。他本人也担任芜湖市水彩油画协会画副会长,北京东方画院副院长,取得这些成绩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基层的画家实属不易。但我相信,在杜树森精神世界里,早已看淡了很多虚名。如果说绘画与生活还能让他困扰甚至痛苦,一定是觉得自己还没有达到内心期望的艺术高度;或者是现实世界还没有让他获得哲学的从容。我读到他写的几行诗:

  我热

  我燃烧

  我奔上了悬崖

  我冲出了温暖的怀抱

  我挥动赤色的心

  高歌在苍茫的地平线

  我分明能感到他对艺术火一样的青春激情。而在另一首诗中又换了韵脚也换了旋律:

  我乘上绝望的孤舟,

  去寻找那消逝的希望,

  在无情的汪洋中漂流漂流,

  做个憩息的梦,

  我不愿再醒来,

  不醒来,

  太阳就在身边,

  梦中又见希望。

  在这里我又读出了他人到中年后的“艺术苦难”,这是所有怀着使命感的艺术家共同的特质。我们拥抱艺术时抱得那么紧,如果艺术回抱我们时没有同样的力度,我们难免感伤。

  他向我坦言道:我有点抑郁,是因为看到了很多不愿看的东西。一路走来,东张西望,忽然发现社会形态并不完美,发现人类的某些可恶。走在街上,放眼望去,羊肉馆牛肉馆林立,人们吃着它们的肉,满嘴流油,谈笑风生。追忆起人类农耕时代,生产工具落后,是因为有了牛,才帮助人们走过漫长的农耕岁月。生产工具进步了,人类再也不需要牛了,很快人们忘记了牛是我们的朋友,对牛挥起屠刀,由此可见,人类是忘恩负义的动物,世界要想安宁,人类必须自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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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你了解了这些,才能明白,杜树森为什么那么喜欢画牛,在他的笔下牛与人,牛与自然无比和谐,画面不经意间充满慈悲。有一幅叫《草青青》的牧牛图,用笔简洁,牧童骑在牛背上,牛儿在河难吃草,背景是大块泼墨,洒点在画面的青绿,透出春天的气息,牛是

  自由的,牧童也是自由的。这样的画鲜活,透着爱与生命力。现在很多收藏人,只择画家的名头,他们已没有耐心去细细品味画的意境,也没有能力鉴赏画作本身品质,这对于绘画艺术,算是一种可悲吧。

  我有一位文友大姐,她也喜欢杜树森的画,她说:看他的画,有些滋味说不出来,从审美上看并不迎合观众。比如他画站立的树,空旷的天,远处的山,背着箩筐的少年......这些就好比文章中的一段白描,没有华丽的句子也没有跌宕的剧情。但你能感觉到作者的体恤。能看见村庄温情孤清,还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种自然的宗教。我觉得这位大姐比我更了解杜树森。杜树森还创作过一幅油画《春晨》,雾气缭绕的新安江边,一只有些年头的驳船静静停泊,一只狗,静静安卧,成为最动人的画眼。画中有故事,杜树森说,“那天,一个人出去写生,走了大半夜的路,一只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身后,一直把我送到了新安江边。”所以他就画了狗,于是这只狗在《春晨》里也充满灵性的望着我们,望得人心生暖意,那暖意其实就是画者心底慈悲的流露,他笔下所有的动物,比如每一头水牛,都有这样的暖意,动物或景物都有这种爱的传递,总是让人有无言的触动,无言的心动。读他的画一多,你会觉得他其实是一位诗人。

  用画笔点亮一城的丹青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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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如果说创作是杜树森的白昼,那么教学就是他的夜晚,二者共同组成他年复一年的绘画时光。多少年来,杜树森从来都把教书育人放在重要的位置,甚至高过自己的创作。除了学校里正常的教学任务,每周四晚上便去县文化馆公益教画。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,那时文化馆还很老旧,来上课的以少年为主。后来新馆建成,教室更宽敞,来上课的成人更多了。他的课堂最受欢迎, 本来只标配三十人的教室,常常涌入五六十人。几年后他的美术学员多到几百近千,几乎遍布小城的各个角落,学员中有教师、医生、护士、会计、公务员、企业工人、个体经营者、退休老人,杜老师还把总部北京的东方山河画院引来入驻文化馆,并亲任院长。

  对于美术教学活动,杜树森有他的理念与追求,他重视环境的培育改造;重视“情感的交流,大自然的陶冶”;重视绘画时“个性的自由伸展,身心的彻底解放”。他的课堂常常延伸到室外写生。

  有位学员说:学习了一段时间绘画技巧之后,杜老师安排我们走近自然,对景速写。清晨驱车前往梅冲,“山水梅冲,十里画廊”,这里山美、水秀,是东方山河书画院的写生基地。一行人在村庄、田野里,随处都可以感受到无穷的妙趣。路边,随手摘下初夏季节里新结的半青半涩的野果子,洗净可食。周遭有一种久违的亲切而静谧的氛围。稻田一望无际郁郁青青,玉米正在吐穗灌浆,丝条、黄瓜长长的藤蔓沿着篱笆一直缠绕,在冷不丁的角落里开始偷偷地挂下清翠嫩绿的长条,辣椒、茄子、番茄赶趟似的在开花,远处的格桑花和一年蓬渲染出一片清新和怡然……

  你看看,这么美的写生之地,哪个人笔底不会涌动激情。这就是杜树森重视的大自然的陶冶,人与景物的情感交流。他让那些幽秘的芬芳不被日常的庸碌和琐碎所淹没,能够宛然呈现在学员面前。他指给学生的是另一条绘画幽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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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打开画具,边画边说:同学们,这里一切皆可入画,田野的一草一木,废墟里的一砖一瓦,附近的栅栏、草垛、甚至垃圾桶。万物洞观,意在笔先,懂得勾勒、突出、取舍、删减,力求在尺幅间寓深入于丰富。

  他教得陶醉,学员们也陶醉。看她们写的笔记:“我们披草而坐,醉于自然万象,清风,流深,水穷,云起。每一点轻轻禽鸣、每一处细末微景,我们都会仔细聆听和观察,使心洞彻,天人感应,宠辱喜悲都在此一一放下。”

  在跟随杜树森写生的日子里,学员们感受是一致的:万物美好,我在其中。

  学员们还注意到,杜老师心地很软,途中无论碰到受伤的鸟,抑或是远离了水源的螃蟹,他都要给予帮助,他始终有众生平等的宗教情怀。

  在杜树森的这些学员中,有一位女医生远在芜湖,因为偶然听到他的课,被深深吸引。几年里工作再忙也驱车去繁昌上课,风雨无阻。她说:怕迟到,有时动身很早,但无论我多么早到,教室里杜先生总是已经在那里,一切准备就绪。

  还有位学员,从小就跟杜老师学过画,人到中年又续师生情縁,重新回到他的公益班学画。她说:机缘契合,人到中年再遇幼时绘画的启蒙老师杜树森真好,本来日日蹉跎,半生虚度,能够再次提起画笔跟杜老师学国画,倍感珍惜。她们说:吾师——杜树森,他的画质朴、醇厚、笃善一如其人。我们师从杜树森不仅学艺更是熏陶人格,所谓芳心向春尽,所得是沾衣。她们还说,杜老师经常教导,做人要中正至大,人正笔才能正,胸怀大了,笔墨自会不同。

  在繁昌,许多文友画友表示,日常微信圈里,总有杜老师和他的学生画作被传阅、转发。这些年杜树森也以一已之力,为他的学生们举办了三届大型作品展。甚至国家文化部的某领导,因为是杜树森的学生,也从北京特意过来为老师捧场,媒体也跟进报道,真是给画展增加高光,而展出的那些质朴、灵动的画作,虽有稚嫩,也很可观。如果说,杜树森用他的画笔点亮一城的丹青梦,一点也不夸张。

  有位退休学员说:愿丹青不知老之将至,让老去来得迟一点,从容一些。杜老师教诲,国画要求强调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。在绘画中我希冀心灵得以自渡。研墨铺卷,皴撮笔势,点染色彩之际,“不思声色,不思得失,不思荣辱,心无烦恼,形无劳倦”,我们把对万物的洞观凝于笔端,意存笔先,画尽意在。而我之所求,画不必完善,但能在贫乏、枯燥的日子里探寻一种生的意趣,足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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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愿丹青不知老之将至,说得挺好,人总需要点什么来支撑生命所有的阶段。我们是进入中老年后,才知道一生多么短暂,青丝与白头挨得那么近。那天我看着杜树森年轻时帅气的照片,与眼前的他已判若两人,加之笔者自己也年近花甲,内心不免感慨。杜树森性格开朗的夫人笑着对我说,杜老师年轻时白白净净,英俊得很,身上散发出迷人的活力。这些年生病,要做血液透析,把他变老了,变黑了,没以前那么精神了。其实在笔者眼里,杜树森先生依旧很精神,只是多了些沧桑、沉稳,多了份长者风范。时光能带走一些普通人,让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,仿佛不曾来过人间;时光也会带走一些大画家,让他们肉身消失不再有新创造,但永远也带不走画家们留下的美和作品中呈现的慈悲。艺术与人性之大美,常存人间。(插图作品:杜树森)

  作者:荆毅,本名董金义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资深书画评论人


编辑:陈烨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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